提到侠,大多时候先想到的是男性,其实侠并无性别区分,只不过说起侠义所需武力,女性确实弱于男性。再者,历史发展进程中,社会分工的不断固化导致男尊女卑的社会地位差距,女性在社会身份上的自主选择受到传统礼教如不准抛头露面等要求的限制,与侠客行走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特性相违背。
为什么唐朝多女侠?首先我们需要注意的是唐朝多的女侠大多出现在豪侠传奇小说中,比如《虬髯客传》、《红线传》、《聂隐娘》其次无论红拂女、红线还是聂隐娘,她们的身份背景都有特殊性,正如俗语所说自古侠女出风尘。
一、经济独立
1.商品交易,万国来唐
在隋朝统一中原和开通大运河沟通南北之后,唐朝从国家治理到社会经济均为一派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的繁荣景象。正如生活在开元盛世时期的诗人王维在《和贾舍人早朝大明宫之作》里所说: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琉。
在这样的背景下,各国商品交易过程中文化不断碰撞和融合,唐朝社会自信开放的风气由此形成,这也间接帮助女性在社会生活中赢得了一些自由空间,甚至出现了很多职业经商的女性。
2.职业女性,遍地开花
餐饮业有胡姬酒肆,李白的《送裴十八图南归嵩山》说到胡姬招素手, 延客醉金樽;纺织业有鬻衣之妇曰张十五娘者(《太平广记》);还有旅店、零售,甚至历史课本提到的俞大娘造船这些都直接反映在唐朝商品经济昌盛的情况下,社会普遍认可女性作为个体经商可以养活自己。
二、思想开放
1.统治阶级思想胡化
唐朝统治阶级李氏家族是随拓跋魏起家的,之后还投靠鲜卑化的匈奴人宇文北国,世代与北方少数民族通婚。
据《高祖本纪》记载,从李渊之父李昞开始,三代与鲜卑族人结婚:李昞与独孤氏生高祖李渊,李渊与窦氏生太宗李世民,李世民与长孙氏生高宗李治。
另外,赵野春的《鲜卑汉化论北魏孝文帝改革对民族关系的调整》说:北魏孝文帝改革对民族关系的调整,打破了华夷之辨的界限,为隋唐的华夏混一观开了先河。北魏孝文帝汉化改革确实让胡汉双方逐渐放下彼此思想上的偏见,促进了风俗习惯和文化心理的相互渗透和影响。
2. 唐人尚武,女子习骑射
历来北方胡族有骑射文化,而且因为生存环境较恶劣,人丁不旺,妇女一样需要练习骑射,一样可以上战场。据《资治通鉴》记载:西北羌灾频频,女子皆能弓战。 随着胡汉通婚,胡人汉化,汉人胡化,汉人传统中对女子的规训被不断稀释,女子骑射流行起来,所以唐朝以胖为美的胖并不是真的肥胖,而是在习武过程中获得的像现代健身一般的强壮,与历史上很多朝代女子弱柳扶风式的主流审美完全不同。
因此女侠多在唐代也不足为奇,有王建所作诗《宫词》为证:射生宫女宿红妆,把得新弓各自张。
三、唐传奇的文学渲染
1. 中唐多传奇
唐代多女侠多在唐代传奇小说中,而这种文学表现形式多流行在中唐时期,为什么?首先,整个唐朝从建立到灭亡经过初唐、盛唐、中唐、晚唐四个阶段,从盛唐到中唐,抑或是唐朝由盛转衰的转折点就是安史之乱。
这场内战对社会经济造成极大的破坏,之后唐王朝便一蹶不振,对地方的控制有心无力,所以中晚唐基本处于动荡不安的环境中。四处战乱不断,制度与法律在没有强大的权力掌控时形同虚设。
另外,藩镇割据一方各自为王,他们都想打败对方扩充自己的地盘,明着不行,暗中便豢养侠客去搞刺杀行动,铲除异己。欧阳修在《新唐书》记述:两河诸侯竞引豪英,士之喜利者多趋之,用为谋主,故藩镇日横,天子为旰食。
侠义传奇小说之所以发展起来,是因为:既迎合当时人们的心境战乱频发的年代,民不聊生,芸芸众生如蝼蚁一般被历史的洪流裹挟,无助与绝望,自然都渴望被救于水火,渴望神从天而降,自己免于屠杀;又符合当时诸多掌权者的心态。
侠最早见于韩非子著作的《五蠹》: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韩非子作为法家创始人,其思想主张以法治国,被韩非子看作五蠹之一的侠恰恰是一种超越社会法度之外的特殊存在,意味着在礼崩乐坏的乱世更容易大行其道。
传奇小说实际反映了人们面对当下社会状况的无奈既然改变不了,那不妨顺水推舟。
2. 传奇多女侠
传奇小说中为什么以女侠形象见长?首先是由于战乱,大量青壮年男子丧生, 他们背负的社会和家庭的责任自然转移到女子身上,。再结合前面所说唐朝女子尚武多侠气,有其经济和社会思想的依据,女子当之无愧、挺身而出是多么符合现实的事情。
唐传奇中侠女的代表形象有聂隐娘、红拂女、红线等,《聂隐娘传》记述聂隐娘者,贞元中魏博大将聂锋之女也,可见聂隐娘本身家世财力殷实,她成为侠女几乎不需要顾及衣食住行。
而红拂女和红线的身份则是唐代贵族的家妓婢女,即有机会学习除传统女红之外的技艺,当然包括武艺。身份的特殊致使她们不得不依靠自己,而且盛唐时期奠定的思想基础又为其提供了便利。
然而侠的存在其实更多属于社会意识层面的,实际生活中真实作为侠客存在的人物屈指可数。
武侠中那种成天行走江湖,动不动拿出银子喝酒吃肉的侠客,毕竟只是人们想冲破现实的压迫和束缚而臆造出来的。
所以侠客一类的文学体现一般是历史现实的写照,唐朝也不例外,唐朝传奇小说不过是对当时社会现实加以补充和渲染,或许也有一定程度的讽刺。
矛盾与冲突中力量的角逐,天然强健的体魄让男性的侠自然而然根植于人们意识。唐朝多女侠固然是因为这个朝代的统治者思想开明、经济大发展、民族大融合、社会意识自由开放,但是从唐朝后期传奇小说的风靡一时来看,王朝覆灭前夕(766年中唐开始到907年唐灭亡,经历了一百四十一年)的苟延残喘还是无所遁形。
一百多年,人们渴求的也都幻灭了,对现实的幸福已不抱太多期待,女侠其实是现实与理想交界中痛苦挣扎之后的精神慰藉。
参考文献:
【1】乔孝东《唐朝女侠兴盛的文化阐释》
【2】高维彬《性别视域下唐传奇中的女侠研究》